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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写的这本书叫《史记》先说一说这本书的一些比较重要的信息: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全书共计一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字,主要部分包括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列传、八书。
所谓“本纪”指的便是夏商周一朝帝王之本纪,共计十二篇,分别是:五帝本纪、夏本纪、殷本纪、周本纪、秦本纪、项羽本纪、高祖本纪、高后本纪、文帝本纪、景帝本纪、武帝本纪。史记中的夏本纪记录的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王朝夏王朝的史事。不过夏本纪很明显是有些头重脚轻的,因为这篇文章的大多数的文字都用来叙述大禹治水,至于夏王朝自夏后启之后的十余代君王,大多数都是一笔带过,但是也有一些比较重要的历史事件被叙述,如太康失国、五子之歌、甘之战、胤征、孔甲养龙、鸣条之战。
展开剩余84%夏王朝的统治者,从启开始,之后是太康、中康、相、少康、予、槐、芒、泄、不、扃、孔甲、皋、发、履癸。如果从大禹开始算,夏王朝有十七代帝王,前后共计享国四百七十一年。整篇夏本纪写的相当简略,因此只能说,早在司马迁的时代,能看到的有关夏王朝的历史记载就已经相当有限了,而且要知道,司马迁能看到的史料远比今天的我们能看到的史料要多得多。
史记中记载的这一系列的夏王朝的史事除了大禹治水、太康失国以及最后的鸣条之战,还有一条非常奇怪的记载,这就是“孔甲养龙”具体记载如下“帝孔甲立,好方鬼神,事淫乱。夏后氏德衰,诸侯畔之。天降龙二,有雌雄,孔甲不能食,未得豢龙氏。陶唐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孔甲赐之姓曰御龙氏,受豕韦之后。龙一雌死,以食夏后。夏后使求,惧而迁去”
这段文字翻译一下就是:夏朝君主孔甲继位之后,好鬼神,用不正当的方式进行祭祀,结果导致了夏后氏的衰落,此时居然有两条“龙”从天而降,孔甲不知道该怎样去食用,但是又找不到专门养龙的人“豢龙氏”,后来找到一个名叫刘累的陶唐氏后裔,这个人曾经跟“豢龙氏”学习过如何养龙,孔甲就赐他姓“御龙氏”,把这两条龙放心大胆地交给了刘累,结果不久那条雌的就被养死了,刘累于是把它身上的肉取下来给孔甲吃,孔甲吃了之后觉得很好吃,但是不知这是什么肉类,就是又派人管刘累要肉,刘累害怕龙死掉的事情因此暴露,所以干脆偷偷逃走了。
这绝对是一条相当奇怪的记载,因为众所周知,龙这种动物是中华先民依靠自己的想象去创造出来的动物,在现实中并不存在,怎么还会有什么“专职养龙的人”呢?可能这时候又有人会说了,这里所谓的“龙”是不是一些现在为人熟知的动物,比如说一些比较大的蛇,或者是鳄鱼,或者干脆就是两条非常大的鱼。
我想说,这会不会可能就是个编出来的段子呢?因为天人感应之说早在东周春秋时代就已经开始出现了,所谓“天降二龙”可以看作是夏王朝的祥瑞,结果刘累养死了一只,也预示着夏王朝在孔甲之后的衰落,到最后被商攻灭,抑或是为了突出孔甲的荒唐,吃了一块肉居然还不知道是什么肉。但是考虑到养龙事件不只是史记一家之言,左传和竹书纪年也有记录,可见“孔甲让刘累养龙”至少在春秋中期之前就已经有了。
如果仅仅看史记一家之言,养龙事件其实也不过就是无足轻重的小臣养死了君王的动物,然后畏罪潜逃。但是,咱们再看一看整个夏本纪所记载其他史事,不是大禹治水这样的壮举,就是太康失国或者是鸣条之战这样改朝换代的大变动,所以养龙事件绝对不只是小臣欺君,而身为御龙氏的刘累的逃亡,恐怕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帝孔甲立,好方鬼神,事淫乱。夏后氏德衰,诸侯畔之”孔甲喜好鬼神,以不正当的手段进行祭祀,结果就让强大了好几个世纪的夏后氏政权“德衰”,联系之后的刘累逃亡事件,不难发现所谓的“御龙氏”刘累绝不是专门为夏朝王室饲养珍奇异兽的小臣,而应该是和夏王朝的祭祀事务有很大关系的重臣,甚至可能是专门负责这些事务的人。而孔甲的“淫祀”正是御龙氏刘累逃亡的原因。
所以如果这么看的话,刘累事件可就不是一两块龙肉的问题了。孔甲在祭祀问题上整烂活,几乎动摇了整个王朝的根基。可以说,西周王朝的建立以及周公旦编纂周礼几乎改变了整个华夏大地的文化面貌,神神鬼鬼的夏商时代顿时就变得神秘而荒唐起来。早期的人类社会生产力低下科学水平也低下,无法解释一些自然界的现象,所以就会将一些自然现象具象化进行崇拜,到早期国家成立之时,以这种崇拜转化而来的神权就成了夏、商这些早期国家的重要基础。
早在夏后中康时代“羲、和湎淫,废时乱日,胤往征之,作《胤征》”中国最早的史书《尚书》保存了这篇檄文摘录部分如下“惟时羲和颠覆厥德,沈乱于酒,畔官离次,俶扰天纪,遐弃厥司,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羲和尸厥官罔闻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政典》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今予以尔有众,奉将天罚!”胤侯代表夏王朝中央征讨羲、和二诸侯,给他们定的罪名是“昏迷于天象”可见上天崇拜在夏商这种早期国家之中的重要性。
孔甲“好鬼神”以不正当的方式进行王室祭祀,然而好鬼神的其实不止夏朝君主孔甲一个,后面持续了600年的殷商王朝也是一个“好鬼神”,喜好鬼神的商人除了天崇拜之外的,还有祖先崇拜。以此推之,孔甲所谓的“淫祀”或许是强调夏王朝的祖先的祭祀又或者和商人一样是将祖先崇拜和上天崇拜混淆。但是问题在于,上天崇拜的又不止你一个夏后氏,你孔甲把夏后氏祖先和上天混淆,其他的诸侯自然就不干了,不只是诸侯不干了,夏王朝的中央宗教贵族也不干了。所以发生在孔甲统治时期的龙肉事件如果概括一下的话就是夏王朝内部的王权和神权的争斗,最终导致祭司重臣刘累避祸出逃。而这场内讧,也让夏王朝中央的威望一落千丈。
类似的剧情也在他国上演过。古埃及第十八朝的埃赫那吞改革也是这样:阿蒙霍特普四世提出了一神论,只准崇拜阿吞神,并且狠狠打击阿蒙神庙祭司势力,将首都从底比斯迁到的阿马尔那,并命名为埃赫塔吞。不过和夏王朝不同的是,阿蒙霍特普四世死后,他的继任者图坦哈蒙恢复了对阿蒙神的信仰,首都也迁回了底比斯,阿吞神祭司势力以及协助过阿蒙霍特普四世的涅木虎遭到卷土重来的旧祭司势力的疯狂报复。
孔甲去世之后仅四代帝王杠杆融资利率,腐朽而“德衰”夏王朝就在鸣条大战中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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